“意识反馈团”是一个上海的三人组,成员是徐程,卖卖,照骏园。在最近10多年上海的实验音乐场景里,他们都是非常活跃非常重要的名字。在“意识反馈团”最终成型之前,他们也有过很多的合作。
燥眠夜发行的磁带《如时间消磨》是意识反馈团的第一张作品,这盘70分钟的磁带收录三人组的两个现场。非常有意思的现场。A面的《心曲》是三人根据杨骚的同名诗句里的两页文本,进行即兴。或念或唱,也演奏了一些小的乐器和物件。B面《出虚》的即兴基础则是三段音阶,两个五声音阶叠加出了一个所谓的“雅乐音阶”。
相对于“前卫音乐”,Avant-Garde,徐程提出了“后卫”一词,Post-Garde,有很多玩味的地方。这两个表演的想法皆由徐程而起,故乐团的另两位成员对徐程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卖卖:这两场演出都是2021年发生的,应该期待从录音中听出这一点吗?或者说,你如何看待音乐和时代的关系?
徐程:至少我自己没有这么想过。我一直认为音乐的时代隐喻和显现工作对音乐家而言是超验的,我们做不了什么。另一方面,音乐原理折射出来的社会原理似乎又是跨时代的。但问题也许会是先想想什么是我们这个时代?什么是2021年?它和2020年2022年有什么分别?
卖卖:你会回听自己制作的音乐以期获得疗愈吗?还是说这个制作过程对你来说更重要?
徐程:若是我个人的作品的话,的确会。但团体的作品似乎不能用疗愈形容,像是多了一层代码。制作过程永远不会比去听和体会有意思。
骏园:“心曲”中你挑选了杨骚文字,有什么原因吗?
徐程:其中有两个主要的原因。首先是这个近百年前的原始文本即便被抽离出原本语境和角色立场而割裂开,仍会有各种可以被解读的可能,且各自独立成立。另外,原文中有相当多的与声音相关的思索和表述。
骏园:你怎样看待文字在音乐/声音创作中作为一种材料的角色?因为哪怕我们进行了很多的串改、拼贴,只要它在听觉上仍然能够被辨识的话,文字本身还是会传递出语义上信息。
徐程:这个问题相当于是要用什么态度面对语意聆听的层面。我个人并不排斥语意解码,而且用音乐逻辑来进行语意重组也是一件乐事。
骏园:《出虚》的前半段是基于雅乐的,每个人都有限制,可以说限制多于自由,不过虽然有着雅乐框架,我们是否能说我们重新演绎了传统雅乐?
徐程:其实准确来说,我们只是套用了所谓留存的“雅乐调”这个音阶框架。这个音阶在全球很多有记录的古代音乐里都有大量运用,比如一些唐乐和日本雅乐曲,古琴曲“神人畅”,以及一些复原后的古Lyre琴曲。而中国“雅乐”概念本身往往是一种非常没有实际考据下的概念复古,虽然也有相当严格的音律前提。显然,我们用到的乐器基本都是在平均律框架下的,所以从音乐角度其实很难和中国雅乐本身有关,但从另一个角度讲,那种因缺失而产生的复古意识如果有在演奏中存在的话,便会在当下的实验即兴音乐中显得非常雅乐。
骏园:那么如果说我们还是在当下的实验即兴音乐的语境中的话,那么利用这个抽离的复古意识,也许呼应你用的“后卫”一词,是否能够为我们带来一些克服当下困境的契机?我想,有意思的是即兴音乐的出现似乎一直和“前卫”联系在一起的。
徐程:这种后卫态度大概足够能显示出对当下某些自以为前卫者及其音乐的鄙视,但并不能克服危机。复古永远无法克服危机,只能通过对那些遥远、空虚纯理的追求自我安慰吧。但无论前卫、后卫实际都应包含着对当下形态的某种质疑和颠覆的意图,这非常重要,前卫并非是一种固态的形式描述。
就即兴而言,我认同Derek Bailey,应是一种音乐形态中的本来自然而然发展的Nature。个人认为本质上即兴是可以无关前卫的,但当音乐生成形态普遍固化后,即兴作为形式而言对大多数人就很前卫了。
我一直认为,前卫音乐真正应该阐述的是音乐概念这张地图最最边缘的边境线。所以,后卫也罢、即兴也罢都可以成为前卫音乐和实验音乐的阐述工具,但不是实质。
骏园:你如何描述CFG的工作状态?
徐程:一个基于即兴的三人团。
声音的即时的反馈以及三人不作为各人独立的三重奏而是一个音乐整体的概念是我在这个团里起初想强调的。当然,它也是一个比较宽松的实验平台。